張鵬程在教學生打乒乓球。 　　陳爭強攝（人民視覺）

張鵬程和孩子們在課間活動時合影。 　　受訪者供圖

　　核心閱讀

　　今年30歲的甘肅省隴南市成縣青年張鵬程，在外打拼多年。3年前，他選擇回到老家，成為天山小學的一名鄉(xiāng)村教師。從熟悉鄉(xiāng)村孩子、改變教學方式到增加教學內(nèi)容、豐富日常娛樂，再到帶動愛心力量、撬動更多資源，張鵬程用熱情和耐心，在孩子們心中種下一顆顆熱愛生活、滿懷希望的種子，也和孩子們在相互激勵中共同成長。

　　山村雨霽，蟬鳴聲聲，抬頭，流雲(yún)緩緩而過﹔遠望，核桃樹蔥翠欲滴。幾排蘆葦叢后，是村子中心剛閑下的打麥場。張鵬程喊一聲，七八個孩子停下玩鬧，朝他跑去。

　　這裡是甘肅省隴南市成縣小川鎮(zhèn)天山村天山小學?！昂芏嗪⒆拥母改付荚谕獾卮蚬?、沒人照看，放假期間我不放心，就經(jīng)常把他們喊到這個打麥場上，看看他們在學習和生活上有沒有需要幫忙的?！碧焐叫W校長張鵬程說。

　　1994年出生的張鵬程，從體育教育專業(yè)畢業(yè)后在外創(chuàng)過業(yè)、當過體育教師，成為廣東一所小學的體育教研組組長。2021年夏天，在外工作了4年多的他回到成縣老家，成為一名鄉(xiāng)村教師。

　　初遇鄉(xiāng)村教育——

　　“孩子們堅定了我留在這裡的決心”

　　張鵬程在縣城長大，以前沒到過小川鎮(zhèn)，對天山村更不熟悉。從沿海城市回到西北農(nóng)村，從事鄉(xiāng)村教育，對他來說很陌生。

　　剛開始，他有些“落差感”。從縣城坐公交到小川鎮(zhèn)，再從鎮(zhèn)裡走路到學校，得花兩個多小時。到學校，看見一層平房、幾間小屋，100多個娃娃向他投來期盼的目光，他心裡泛起嘀咕：“這可咋干？”

　　為了集聚資源，當?shù)貙⑻焐叫W等12所鄉(xiāng)村小學劃歸小川學區(qū)，由小川小學提供業(yè)務指導。小川小學時任校長馬建平看出張鵬程有些犯難，便時常從鎮(zhèn)裡趕來看他：“娃娃們都很好，你先跟他們交朋友?！碧焐叫W時任校長張佔良是本村人，時常陪他散心，走在小路上，哪一家哪一戶的孩子怎麼樣，張佔良講得細，張鵬程聽得認真。

　　一個學期過去，孩子們的“魅力”佐証了兩位校長的話。天山小學共有小學六個年級、幼兒園三個階段，張鵬程每天要在各個班級間穿梭。孩子們與他熟悉后，主動邀請他打球、散步。“孩子們堅定了我留在這裡的決心?！睆堸i程說。

　　張鵬程不僅改變了孩子們的學習方式，還教會了他們生活的道理。

　　“謝謝……”教室裡，張鵬程分發(fā)愛心人士捐贈的水果和糕點，孩子們每拿一份，都會表示感謝。

　　“孩子們懂感恩，只是有時候會怕生?！睆堸i程解釋，鄉(xiāng)村裡的孩子們見生人少，有時候不好意思表達內(nèi)心想法。他鼓勵孩子們從“謝謝”說起?！斑@鍛煉了孩子們的膽量，也是一種對愛的回饋?！睆堸i程說。

　　張鵬程還言傳身教，給孩子們示范“愛的傳遞”。去年大年初一，張鵬程帶著相機，到村裡給大伙兒拍攝全家福。今年過年，幾個孩子早早等在村口，幫他拿相框、打印機，搬凳子、裝相框、喊人就位、扶老人，挨家挨戶地拍……

　　畢業(yè)季、兒童節(jié)是張鵬程拍照的忙碌時段，孩子們會和他一起，把照片都裝好，送到每個人手中。

　　“3年來，孩子們和我相互改變、共同成長。”張鵬程說。

　　架起認知橋梁——

　　“孩子們的可塑性非常強，拓寬視野很關鍵”

　　“遙遠的東方有一條河，它的名字就叫黃河……”操場上，10歲的何雨琪正用葫蘆絲演奏歌曲《龍的傳人》，幾名同學在一旁輕輕哼唱。何雨琪今年上三年級，從家到學校步行隻需要10多分鐘。即使是暑假，她也不時來學校，拿出音樂室的葫蘆絲練習。

　　以前，何雨琪和同學們沒聽說過葫蘆絲。2022年春節(jié)過后，一開學，幾箱葫蘆絲擺在操場上，張鵬程一一遞給孩子們。這是他設計的一個驚喜。

　　如今，鄉(xiāng)村學校的基礎設施已經(jīng)能夠滿足需求。但孩子們的日常娛樂項目有限，尤其在音體美方面還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。

　　張鵬程想找到適合小學生練習、演奏效果獨特的樂器。為此，他專門向廣東同事請教，還在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上找教程。用了一個假期，他學會吹奏葫蘆絲，還掌握了一些基礎樂理知識。開學前，他網(wǎng)購了60支葫蘆絲，讓小學階段的孩子們?nèi)耸忠恢А?/P>

　　張鵬程從打拍子教起，一點一點示范，每天花一個多小時帶孩子們練習，還邀請廣東同事線上遠程指導。一周后，不少孩子能吹出基本的調(diào)子。樂曲不斷豐富，孩子們也練得更起勁兒。四五個月下來，大部分孩子能吹出完整曲目。

　　馬建平看在眼裡，鼓勵他繼續(xù)下去：“把你擅長的都拿出來，孩子們也喜歡！”張鵬程決定把孩子們的體育鍛煉也提升一個層次。

　　那個學期，張鵬程經(jīng)常在課間觀察孩子們喜歡什麼樣的運動。不久后，他騎著三輪車，從鎮(zhèn)裡快遞點拉回來幾箱無繩跳繩器。孩子們很快就熟悉了使用方法。

　　張鵬程還設計了一套跳繩操，和廣播體操銜接，再配上健身放鬆操，形成了完整的“花樣大課間”活動。

　　列隊入場，隨著音樂的律動，全校師生熱身起跳。30分鐘裡，張鵬程一邊領跳，一邊觀察?！皠幼魇俏以O計的，音樂口令是我錄好剪輯的，都可以根據(jù)實際情況隨時優(yōu)化?！睆堸i程說。

　　從葫蘆絲到大課間，看著孩子們的成長，張鵬程很慶幸：“孩子們的可塑性非常強，拓寬視野很關鍵，要提高本領強信心。”

　　帶動更多力量——

　　“線上線下的愛心人士越來越多”

　　天山小學的一排側(cè)屋裡，有一間20平方米的教室。所有年級的孩子都願意去，一待就是大半天。

　　一進屋，十幾個書架整齊排列在三面牆邊，1200多本圖書陳列其中，大部分書來自各地捐贈。

　　這緣於一次偶然。張鵬程有用手機記錄生活的習慣，兩年多前，他把自己拍的天山村視頻配上鄉(xiāng)村教師經(jīng)歷，發(fā)布在短視頻平臺上。那是天山小學第一次出現(xiàn)在他的視頻中。

　　隨后幾個月，在征得孩子們和家長同意后，他又拍攝了幾段和孩子們課間玩耍的視頻，沒想到，引發(fā)了不少網(wǎng)民關注。一時間，詢問真實性的、關心孩子生活的、打聽學校具體位置的……各種私信涌了進來，很多人想給孩子們捐物資。

　　張鵬程被素不相識的網(wǎng)民們感動。為了不辜負愛心，也不給大家增添額外負擔，他接受了網(wǎng)友捐贈二手書的好意。

　　少則兩三本，多則100多本，這些書有的來自小朋友，有的來自書店經(jīng)營者。天南海北，兩年多來，捐書的快遞沒有斷過。

　　不僅是書，圖書室的書架、活動室的玩具、美術室的畫架、手工室的宮燈……不同行業(yè)的愛心人士接力，讓孩子們的學習生活更豐富。

　　還有不少教師、愛心人士來到現(xiàn)場，給孩子們帶來更多體驗。

　　今年春天，團縣委組織縣城的一家街舞社團來到天山小學。一下午，他們從街舞基本動作講起，20多個孩子學得有模有樣。幾個月過去了，還有孩子時不時在張鵬程面前展示?！跋Ｍ茉诤⒆觽冃闹蟹N下一顆熱愛生活、滿懷希望的種子。”張鵬程說。

　　“在張鵬程的帶動下，線上線下的愛心人士越來越多?！背煽h小川學區(qū)黨支部書記、校長胡啟龍說。在政策支持下，當?shù)亟衲陞f(xié)調(diào)出鎮(zhèn)中心小學的學位名額，還為每個孩子提供校外寄宿生補助。有意願的孩子可以到資源更充足的中心小學讀書。

　　讓張鵬程更欣喜的是，自己帶動了更多人投身鄉(xiāng)村教育。去年，兩名年輕教師主動來到天山小學，不到一年已經(jīng)成為教學骨干。成縣教育局副局長馬媛媛介紹，去年，全縣農(nóng)村學校補充教師83人，並通過集中和網(wǎng)絡研修等方式，累計培訓教師和校（園）長900余人次。

　　一條新消息提示音響起，張鵬程打開手機，有人通過短視頻平臺發(fā)來私信：“張老師，我今年高考完，報考了師范專業(yè)，以后也想為村裡的孩子們出一份力！”他在對話框裡回復了一個大大的贊。張鵬程轉(zhuǎn)身，望了望遠處的學校，看看孩子，陽光灑在山間。

　　版式設計：汪哲平

　　《 人民日報 》（ 2024年08月28日 14 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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