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作文到底在考什么?
上午高考還沒有結(jié)束,媒體就都搶先發(fā)布高考作文題目了,段子手、鍵盤俠紛紛上陣。去年高考當天,某著名作家對高考作文命題人“腦子進水”的說法言猶在耳。我基本可以肯定,高考試題一定會成為大家談資,媒體大V名人一定會對高考試題進行一番評論,甚至激烈抨擊,語不驚人死不休。對此我堅決反對,建議大家,尤其是名人大V,謹慎再謹慎。
首要的原因就是,高考命題是一個專業(yè)問題,真不是誰都可以給指導的。不僅要在信度與效度兩個重要維度下設(shè)計出好的考卷,還需要根據(jù)不同考試的定位與目的,選擇不同的命題思路與策略。而這一點,也往往是我們所不熟悉的。
就拿大家議論最多的高考作文命題來說吧,作文到底應該考察考生哪方面能力?高考作文題的定位可能還存在一定的爭議,但高考作文需要考察的核心應該是明確的,即考生的基本書面表達能力。這些未來的大學生,他們可能會當工程師,做醫(yī)生,成為公務員,或者是成為科學家,從事各自行業(yè),因此,高考作文,第一項任務就是需要考察他們的基本書面表達能力,即基本語言組織,與隱含在背后的邏輯思維,而不是文學性了。高考作文絕不是用來篩選中文系學生的,也不是考作家的,也不可能考出作家,根本無力,也不應該承擔此責任。從這一點上,我非常推崇欣賞浙江今年的高考作文對文體的要求:論述新文章。
但是我們很多著名作家、中文系教授,大談高考作文的文學性,大談想象力,并以此批判作文命題的局限與不堪,這已經(jīng)遠遠背離了作文測試的根本目的與定位。
其實不止我們的高考,放眼去看全世界的“語文”測試,哪一個語言測試中的寫作是在測試文學性?從托福到雅思,從美國的高考SAT到ACT,其寫作測試的核心,都是表達與邏輯。部分寫作考試甚至是機器閱卷,背后的根本原因,就是書面表達的邏輯是測試的核心。
我們的批判中不僅有對考試定位功能的混淆,還有對考試與應試本身的誤解。有考試,必有應試,任何成熟穩(wěn)定的考試也都有其特點,都有程式化、專業(yè)化的東西。如果要參加某種考試,熟悉其特點、題型是必然的,也是基本工作,但是這一點也屢屢被放大。很多文章標題動輒被冠以“某某中文系教授語文試卷不及格”等等的標題。沒有專業(yè)訓練,不熟悉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,更何況本來就不是考教授的,考不好,甚至不及格也沒有什么大驚小怪的。美國是一個應試不發(fā)達的國家,但是遇到律師資格考試,無論來自哪個名校的,上個培訓班還是比較流行的,不僅是因為有難度,更重要的是需要熟悉考法與套路。
還有一些人,不了解標準化考試的定位,無限放大標準化考試中答案唯一的局限,上綱上線,批判高考壓制局限了學生的思維與創(chuàng)造力。標準化考試來源于歐美,也是美國教育測試上最拿手的,無論是托福還是SAT,都是標準化考試,即有唯一的答案,怎么就沒有看到把美國的教育與學生考壞了,考得沒有了想象力、創(chuàng)造力?
不建議大家動輒批判高考命題,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,就是這種錯誤的批判,往往會形成強大的輿論,裹挾了高考命題,最后給人才的選拔帶來負面的影響。
90年代開始,對于高考難度的批判不絕于耳,偏題難題怪題幾乎是每次考試的批評主題。10余年后批評的負面效果逐步顯現(xiàn)。高考作為一個選拔性考試,試題難度在不斷降低,高分考生紛紛出現(xiàn),區(qū)分度也隨之下降。選拔性考試水平化,模式化,帶來的一個現(xiàn)象就是女狀元越來越多,高分考生越來越多。以北京為例,與2006年相比,文理科考生平均成績分別上升近100分與70多分,狀元已經(jīng)達到夸張的720多分,清華北大在北京的錄取線也直逼700分。
某著名高校的招生負責人私下曾表示,過去在一個省,符合他們目標的學生非常有限,但是現(xiàn)在放大了數(shù)倍,動輒會有近千人,已經(jīng)無從做好提前的工作了。
這種人人一朵大紅花的狀況,不僅不利于高校的人才選拔,表面上皆大歡喜,實際上反而有可能助長應試教育。我們最后的錄取依據(jù)還不得不回到分數(shù)上,但是因為難度降低,考試水平化后,最后拼的是你的扎實仔細不出錯,而這些,更適合靠刷題等重復訓練來完成。固然我們命題人員需要檢討,做出調(diào)整,社會各界難道不應該承擔你們圍追堵截橫加批判的責任嗎?
當然,我也不是反對一切的批判與批評,事實上也反對不了,只是,我更希望一些有社會影響力的大家、專家,在深入研究高考命題這個專業(yè)的問題后再發(fā)言,在學習思考后的發(fā)言,會更有建設(shè)性,而不是無知無畏,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炒作與口水。
高考在中國有著特殊的地位,已經(jīng)遠遠超越了教育本身、考試本身,更何況面對940萬考生,近2000萬家長,面對數(shù)億計的社會公眾,眾口難調(diào),讓所有人滿意是沒有可能的。我更希望我們的命題專家與相關(guān)部門負責人,能夠在巨大的輿論壓力面前,有擔當,堅決頂住一些錯誤的說法與批判,做正確的、對的事情,讓高考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考試,更為科學,更為公平,為教育發(fā)展與人才選拔做出自己的貢獻。ㄗ髡邽橹袊逃诰總編輯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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